鬢毛衰的衰不宜讀cuī

1、鬢毛衰”的“衰”不宜讀1唐代詩人賀知章寫過兩首著名的回鄉(xiāng)偶書詩，其第一首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是一首首句入韻的七絕，即第一、二、四句的末字“回” “衰” “來”押韻。但這三個字，用現(xiàn)代普通話念起來，似 乎并不 完全相諧。“回”讀hui, “衰" Shu a i, “來” 1讀i ,要說押韻，只有同 屬開韻（a i ）的“衰” “來”可以算得上，屬于 微韻（u i ）的“回”是 不能與之相押的。研究唐詩吟誦的人， 為了解決今音不同韻的矛盾，特地把“衰”字原來的讀音 shu a i改為cu 1 （催）許多唐詩選本、音碟和小學的 語文教 師都

2、對此加以采納，仿佛已成定論。“鬢毛衰”的“衰” （9hi改讀cu 1,有沒有史料作依據(jù)呢？ 沒有。改讀 以后是否解決了今音不同韻的矛盾呢？也沒 有。那為什么它的改讀會被許多 業(yè)內(nèi)的人士接受呢？這個 問題，是值得探討的。首先談“衰”字的讀音?！八ァ笔莻€多音字 ，古代共有四讀，其 中su o> su 兩讀，因與本文的討論無關(guān)，這里略而不談。其余兩讀一直延續(xù)至今，是“衰” 字的主要音項：一個讀cu 1,用以表示“古代喪服” “差別”等意義；一個讀 hu a i ,用以表示“衰微” “衰老” “疏落”等意義。這兩個音、義 ，無論古 今都截然有別，不能混淆互換?！棒W毛衰”的“衰”是指人的鬢 發(fā)稀疏

3、脫落，意義明確而沒有歧解，只能讀 shu a i ,不能讀cu io論定了 “鬢毛衰”的“衰”字讀音以后，就可以明白，改讀的做 法 是沒有根據(jù)的，也是不足取的。試想一個過去從未讀過回鄉(xiāng)偶書的人，當聽到音碟中在吟誦“鬢毛 cu i'時，他 會知道這個 cu i音是什么意思嗎？猜測“催” “摧”二字是可能的，但絕不會想到那個“衰”字上去。這種改讀的結(jié)果，直接造成了理解上的障礙。即使是曾經(jīng)看過賀詩原文的人，恐 怕也會對“鬢毛cu i的讀法感到相當別扭。 再說改讀是否解決了今音不同韻的問題。首韻的“回”（hu i ）與末韻的“來”（）1 a,i今音分屬兩個不同的韻 部。這是全詩無法同 用的關(guān)鍵

4、。夾在當中的“衰”原讀 shuai ,雖與前面的“回”字不諧，但與 后面的“來”字還是押 韻的；改讀cu i音以后，與“回”是合轍了，但與“來” 卻拉開了距離。這種顧前不顧后的做法，并沒有收到協(xié)同全詩韻讀的效果。就好比莊子中“朝三暮四”變成“朝四暮三”的故事，改不改都一樣。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做這種吃力不 討好的傻事呢。當然，古人寫詩時為了押韻，往往會選用一些異讀音入韻，今人吟誦時需要認真辨識，以免讀錯，但這只限于同 義異讀。例如杜甫的春望詩：國破 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全詩雙句的末字“深” “心” “金” “簪”押韻。其中的

5、“簪”字表示“用簪子插住發(fā)髻”，古有 z a n、z e n兩讀?，F(xiàn)代詞典已將z a n定為正音，而將z e n注作舊讀或又讀。杜甫為了押韻， 特 地以z e n音入韻。我們吟誦時如果按正音 z a n去讀，就會感到不和諧，必須臨文改讀為 ze n ,才能合韻。但其條件 是：za n、ze n二音必須屬于同一個意義。這與“衰”字的兩個意義和讀音混淆改讀，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唐詩的押韻情況是比較復雜的。即以唐代的古韻（中古韻）而言，也不是一個統(tǒng)一的音系。以首都長安為代表的關(guān)中音（唐代的普通話讀音）與全國各地的方言音就存在 許多差別。關(guān)中音押韻的詩，以某些 方言去讀未必和諧合 轍，同樣道理，用方

6、言入韻的詩，也不一定符合官方韻 書 的規(guī)定。這種情況現(xiàn)代也有，例如：北京話“熟” “頭”同韻， 上海人 絕對不會用來押韻；而上海話“環(huán)” “來”同韻，北京人也肯定不予認可。賀知章回鄉(xiāng)偶書詩中的三個入韻字，根據(jù)廣韻的分韻，“回”屬灰韻，“來”屬哈韻，唐代 可以同用，但“衰”屬脂韻，就不能與灰、哈兩韻 的字通押。 時代稍后于賀知章的大詩人杜甫，用韻十分嚴格，在他留 存至 今的1400多首詩中，脂韻的字是絕對不與灰、哈兩韻 的字相押的。然而， 賀知章卻把“回” “衰” “來”三字拿來押韻了。據(jù)我推測，他可能用的是家鄉(xiāng)越州永興（今浙江蕭 山）的方言韻。對照 現(xiàn)在該地的方音，“回” “衰” “來”三字的韻母十分接近，讀來相當和諧。 如果這一推測不無道理， 那“衰”字再去按官方韻書改讀就更沒有必要了。最后，我的看法是：“鬢毛衰”的“衰”還是據(jù)義定音，讀作 shu a為好?！盎亍?（hu i ）'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