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歌》未必是“一家四口”未必是“勤奮樂觀”

摘要：普通高中語文必修上冊《插秧歌》的“學習提示”提出，《插秧歌》“描繪一家四口趁著農(nóng)時冒雨插秧的緊張生活”“富于生活情趣”“字里行間洋溢著”“勤奮樂觀的精神”。結(jié)合文本分析，《插秧歌》所描述的農(nóng)家未必只有四口人，可能是由多口人構(gòu)成的一個大家庭；詩歌描述了農(nóng)耕生活的繁忙和艱辛，生活氣息濃郁，但并非有“情趣”；表現(xiàn)了農(nóng)人的辛勞與勤苦，執(zhí)著與堅韌，但未必表現(xiàn)了農(nóng)人的“樂觀”精神。關鍵詞：《插秧歌》；主題思想；“一家四口”；“勤奮樂觀”田夫拋秧田婦接，小兒拔秧大兒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從頭上濕到胛。喚渠朝餐歇半霎，低頭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蒔未匝，照管鵝兒與雛鴨。從題目“插秧歌”可以推知這首詩的內(nèi)容是描述農(nóng)事“插秧”的，體裁是“歌”。《詩經(jīng)·魏風·園有桃》：“心之憂矣，我歌且謠?！弊畛醯摹案琛倍嗍茄莩母柙~，大多通俗樸質(zhì)。楊萬里寫詩初學江西詩派，后轉(zhuǎn)以王安石及晚唐為宗，終則脫卻江西詩派和晚唐詩的窠臼，以構(gòu)思新巧、語言通俗明暢自成一家，人稱“誠齋體”。楊萬里的《小池》《初入淮河四絕句》《閑居初夏午睡起二絕句》《竹枝詞》《憫農(nóng)》《農(nóng)家嘆》《田家樂》等都是質(zhì)樸曉暢之作?！疤锓驋佈硖飲D接，小兒拔秧大兒插”這兩句從字面意思看，直接寫了四個人，即田夫、田婦、小兒、大兒。寫了四個“動作”，即“拋”“接”“拔”“插”。按照勞作的本來程序，應該是“拔”“拋”“接”“插”。詩歌分開寫了四人的動作，其實，這里有“互文”的意味。因為農(nóng)村插秧的常見情景多半是先集體到育秧的秧田里“拔”秧苗，然后把秧苗挑到田壟上，再把秧苗“拋”在水田里，然后再集體并排著“插”秧。至于“接”這個動作，在實際的勞動中，至少有的地方是省略了的，因為直接把秧苗拋在水田里也不會傷害秧苗。所以，從事這“拔”“拋”“接”“插”的勞動，雖然也可能有分工，但未必完全是各行其“事”的。這四個人的四個“動作”表現(xiàn)了勞動的繁忙、緊張有序，也表現(xiàn)了四個人勞動技能的嫻熟?！绑沂嵌钓仕蚴羌住?。雨天插秧，披蓑戴笠，如頭戴“兜鍪”身披“鎧甲”，笨重，不方便?！坝陱念^上濕到胛”，雨很大，但是不敢歇息，因為不能耽誤農(nóng)時。還有可能是要栽種的農(nóng)田面積廣大，一天兩天也插不完。還有，如果是干田，要趁著下雨有水才能把農(nóng)田犁開磨平，才能插秧?！绑沂嵌钓仕蚴羌住币痪潆m是外貌描寫，但以“兜鍪”“（鎧）甲”比喻“蓑衣”“斗笠”，也是以“作戰(zhàn)”比喻“插秧”，隱含表達出勞動的緊張與艱辛?！皢厩托膂?，低頭折腰只不答?！痹缙?，餓著肚子，就披蓑戴笠，下田插秧。勞動了好半天，叫他們歇一歇，他們依舊“低頭折腰”插秧，并不應答。是不是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呢？應該不是。只是要抓緊時間，趕緊插秧。當然，早早起床，不吃早飯就插秧，而且不停歇，這也體現(xiàn)了農(nóng)人的“忙”和“累”?！把砀蠢紊P未匝，照管鵝兒與雛鴨”這兩句似乎與“插秧”無關?！吧P未匝”意為秧苗還沒有插滿，剛插的秧苗根未扎根，一定要照看好小鵝小鴨，嚴防它們來搗蛋。因為小鵝小鴨在剛插了秧的水田里鉆來鉆去，可能會使秧苗浮起來。這是農(nóng)人的經(jīng)驗，也表現(xiàn)了耕作的艱辛。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必修上冊第54頁“學習提示”中有這樣一段話：《插秧歌》運用民歌手法，選取日常勞動場景，描繪一家四口趁著農(nóng)時冒雨插秧的緊張生活，他們齊心協(xié)力，分工合作，干得熱火朝天而秩序井然。詩作表現(xiàn)出農(nóng)家生活的辛苦與農(nóng)事的繁忙，富于生活情趣，字里行間洋溢著吃苦耐勞、勤奮樂觀的精神?！懊窀枋址ā边@里主要是“賦比興”中的“賦”，就是“敷陳”，平鋪直敘，直接敘述故事，描述情景。用西方的文學理論來說，就是“再現(xiàn)”。徐中玉先生在《唐宋詩》一書中有如此評價：“這首詩，通篇用口語、俗語連綴成句，用毫不賣弄甚至毫不修飾的白描手法，寫出農(nóng)家插秧的情景，那么淺顯，那么真實，又是那么生動，那么形象，只覺一股活潑潑的生活氣息從詩中溢出，向人撲來?！笨墒?，這首詩表現(xiàn)的真的就是“一家四口”嗎？從字面上看，只寫了四個人，田夫、田婦、大兒、小兒。但是，我們都知道，詩歌很凝練，很簡約，常常要“省略”。這里雖然只有四個人出場，但是這一家未必只有四口。再說，“喚渠朝餐歇半霎”，是誰叫他們吃早餐，叫他們歇歇氣？是誰在家里做早餐？多半不是外人，自然是“家里人”。那又是誰呢？可能是爺爺奶奶，可能是兒媳婦，可能是女兒，可能是孫子孫女，也可能是大兒小兒之外的“中兒”。比如，辛棄疾的《清平樂·村居》就寫到了“中兒”：“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贝篌w可以肯定，這一家應該不止“四口”，可能是五口、六口、七口，甚至更多。人口越多，越“熱鬧”，不過負擔也會更重，所以，也只有辛勤勞作才能維持生計?！霸娮鞅憩F(xiàn)出農(nóng)家生活的辛苦與農(nóng)事的繁忙，富于生活情趣，字里行間洋溢著吃苦耐勞、勤奮樂觀的精神”。從詩中，我們看出了“農(nóng)家生活的辛苦與農(nóng)事的繁忙”，看出了農(nóng)人“吃苦耐勞”的精神。但是這首詩“富有生活情趣”嗎？表現(xiàn)了他們的“勤奮樂觀”嗎？“情趣”的意思主要有三項：志趣，志向；情調(diào)，趣味；情意。情趣有高低雅俗之分。高雅的情趣體現(xiàn)的是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反之，庸俗的情趣則使人貪圖安逸享樂，不思進取，精神頹廢。這首詩隱含了怎樣的“生活情趣”呢？似乎很“朦朧”?！扒趭^”與勤勞、勤勉、勤懇、勤苦、辛勤等詞語意思相近，大意是克勤克儉，任勞任怨，認真做好本職工作。這似乎是可以肯定的?！皹酚^”與“悲觀”相對，主要指精神愉快，積極向上。其實，農(nóng)人為了生計勞作，為了養(yǎng)家糊口忙碌，甚至對“明天”也是不可預料的，未必一定是“樂觀”的，甚至，“勤奮”也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從“認識勞動”的角度來看，這首詩以具體“插秧”的情景再現(xiàn)了農(nóng)人的耕作生活，以“拋”“接”“拔”“插”等四個動作表現(xiàn)了農(nóng)人“插秧”的勞動技能。從“審美”的角度看，主要表現(xiàn)的是詩人對農(nóng)人生活的體察，對農(nóng)人辛勞的同情。淳熙六年（1179年），楊萬里時年53歲，由常州（今江蘇省常州市）卸任返回故里吉州（今江西省吉水縣）。途經(jīng)衢州（今浙江省衢州市），適逢農(nóng)忙，沿途所見皆是農(nóng)人繁忙春耕，遂作《插秧歌》，記述一農(nóng)家插秧的辛勞情景。選取一個家庭為典型，與《木蘭詩》、杜甫的《石壕吏》等作品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詩人雖有同情，但也不能改變農(nóng)人的生活與命運，所以，同情中也隱含著哀矜。且讀讀楊萬里的這首《憫農(nóng)》吧。宋孝宗隆興二年（1164年），是年閏十一月。楊萬里因父病重，由杭州返回老家江西吉水，眼見農(nóng)田遭災，農(nóng)民難以度日，深為憂慮，即時而作。稻云不雨不多黃，蕎麥空花早著霜。已分忍饑度殘歲，更堪歲里閏添長。詩的前兩句敘述旱災，久旱無雨，稻田干裂，秧苗大半枯死，蕎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