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唱了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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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2022年的獲獎作文又登在市雜志上了，有空記得來拿哦。”她突然間在摯友圈給我留了信息，熟稔的口吻，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7年前。

“夜鶯”是我的語文老師，年紀不大，有個六七歲的女兒，矮矮胖胖一臉誠實，卻留著栗色波波頭，由于聲音清亮而有磁性，我在心底偷偷稱她為“夜鶯”。

說起來，最初我極其厭惡她，往往腹誹她是個偽善愛虛榮的“壞女人”。剛?cè)敫咧星暗哪莻€暑假，我由于習慣了初中每年的讀書征文比賽，就借著空閑時間寫了篇魯迅全集讀后感，后來沒想到能沖出重圍拿到市里的一等獎。獲獎的當天“夜鶯”笑靨如花，特意抹了玫瑰色口紅，得意的模樣仿佛我是她的得意門生。從校長手中接過獎狀的那一剎那，我覺得世界真不公允，雙手空空卻榮譽滿貫，那明明是我初中班主任指導的成果，卻讓目生的老師平白得了好處。

然而“夜鶯”并不會想到這些，她心安理得地采納著天上掉下的餡餅，連笑容都似玫瑰，美中帶刺。那之后，每回語文課她必定要叫我回復問題，古詩詞也好作文也罷，一旦得了不錯的勞績便要拿出來當?shù)浞叮欢仍诎嗬飿淞⑵鹞艺Z文超級棒的假象。假設那時我混飯圈，確定會以為是“捧殺”，可我不知。即便不知，這些芥蒂仍舊似毒蔓纏繞在心尖，往無盡的深淵拉扯下墜。

二

心緒爆發(fā)是由于一次作業(yè)事情。那時剛好是期中考前，她要求每人寫一篇800字的文章，不定主題。我和同桌預謀好誰也不寫，反正考試到臨，一次不寫作業(yè)也不會受到處治。可偏偏那天“夜鶯”發(fā)了難，讓全體沒寫文章的人站起來。眾目睽睽之下，我的臉頰燃燒起來，覺得周邊每一個人臉上都寫著“原來好學生也不寫作業(yè)”的字樣，像惋惜，也像嘲弄。

“夜鶯”沒說話，只是在下課后讓我去趟辦公室。敲門后，我撇著嘴說報告，在她質(zhì)問我以前先聲奪人：“我不知道要寫?！钡齾s像是電視劇里的反派，抬頭間鏡片里暗光一閃，似在謀劃：“我還不知道你，除非你自己不寫。”

我內(nèi)心閃過多數(shù)念頭，卻最終妥協(xié)，只是淡淡地點頭說：“打定考試，來不及?！?/p>

“夜鶯”讓我坐在邊上，從抽屜里拿出零食和糖果，像是哄小孩兒那樣笑著讓我采納。她說：“最近我看你精神不好，估計學習太累，休息不夠。”然后拿出一張我之前做過的試卷，開頭分析我最近語文的優(yōu)缺點：“選擇題不穩(wěn)定，古文翻譯牛頭不對馬嘴，默寫理應總分值，但你還是經(jīng)常錯字，態(tài)度不端正……不過不用太惦記，閱讀理解和作文占大頭片面分高?！本o接著夜鶯拿出根本練習冊，讓我?guī)Щ厝ッ刻炀毩曇黄形缥缧萸斑^去找她批改。

我張大了嘴巴，一時間愣在那兒，不知作何回響，結(jié)果顫巍巍地剝了顆糖壓壓驚，然后點了點頭。

三

這天之后，我開頭留神“夜鶯”。

她粉筆字寫得很好看，但不常寫，總用課件；遇到古文翻譯總會與我眼神交流，在我點頭之后才笑笑說下一題；課文抽背三次有兩次點名叫我，不會便罰抄。雖然從不吝嗇夸獎，但責罵時也毫不留情。

當時的我分外厭惡古文，做題目從不看原文，僅憑零星的語感擯棄法做選擇題答案，無意運氣好能碰上全對，但翻譯無法拯救，糟糕得不忍直視。“夜鶯”用她看似溫柔的攻勢促使我練習了多數(shù)的課外習題，她解釋說，古文最關(guān)鍵的是審題，其實做古文題和閱讀題沒有本質(zhì)識別，都是鑒賞，你一旦積累常用語法，理解古人說話的方式，就和簡樸的現(xiàn)代文一樣，彌漫著趣味性。或許是熟能生巧，大量詞法在不知不覺中印入腦中，我甚至不需要查看古漢語常用字典，就能急速想到它的釋義。

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語文是提分最難的學科，我曾經(jīng)也這樣認為。但其實這么多年學習下來，我察覺語文也是有技巧的，它和數(shù)學一樣有跡可循，只不過數(shù)學遵循定理，語文遵循出題人意圖。出題人意圖，老生常談，看似很縹緲，但都蘊含在題目和材料當中。

四

那次期中考試我語文得了第一，真正不含水分、不靠運氣的第一。我有些羞赧地去“夜鶯”辦公室找她，她像平時一樣溫柔地笑著，似玫瑰紅潤，卻拔了尖刺。

高二分班后，我換了語文老師，是個分外傳統(tǒng)的女老師，對待任何人不偏不倚，我像是猛然被打入冷宮，不再受重視。錯題也好，高分也罷，沒有人在乎。那時我竟萬分掛念“夜鶯”，掛念她的浮夸贊揚，掛念她的諄諄教化。

當一個人持續(xù)得不到激勵，努力做題勞績卻無法上升時，最輕易放棄。我能采納自己沒天賦，沒有超人的智商，但是無法采納自己竭盡全力卻不得其法，原地踏步甚至連連后退的現(xiàn)狀。徒勞無功才是最憂傷的。

那天晚自習，“夜鶯”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仍舊從抽屜里拿出大堆零食，泡著茶，像是天氣晴好的茶話會，和我聊著近況，但講著講著我眼淚就流下來了。她把我最近的試卷找出來，一道道講解，即便不是我的主科老師，也讓我每周去辦公室做題，逐漸地，我重獲信仰。

后來我才知道她身體狀況一向不好，腰椎間盤突出、關(guān)節(jié)炎令她每次站著講課時腰椎都像被推土機碾過似的疼痛。但她沒有說，誰也不知道。直到高三畢業(yè)后，我才從別班同學口中知道她在住院治療。

她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假設沒有她，在高一的時候，我會由于高傲自大墜入谷底，是她銜枝托我向上，全體好的壞的都是她對我的保護。

十幾歲的時候我們渾身帶刺，從來不認為批評誹謗是好的，等到二十幾歲成年了，從象牙塔里脫離出來，才察覺世界上好多嚼爛的話是真理。我是這樣珍惜、掛念，想回到過去好好再聽一遍。

王爾德有篇童話，叫作《夜鶯與玫瑰》，大片面人認為這是在歌頌不計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