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后現代角度解讀卡夫卡的《變形記》

從后現代角度解讀卡夫卡的《變形記》

蔡卡的創(chuàng)作非常個性化，他的作品具有強烈的傳統(tǒng)性。所有重要的生活經歷都可以在他的作品中找到。你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是不可分割的。關于這一點,許多學者已有論述。確實,卡夫卡的作品主要抒發(fā)的是他強烈的主觀內心感受,他筆下的人物都是卡夫卡式的人物。《變形記》被認為是卡夫卡的代表性作品,主人公格里高爾就與卡夫卡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盛寧說格里高爾的變形為蟲是養(yǎng)家男人消失的標志,那么養(yǎng)家男人為何消失了呢?筆者認為,卡夫卡是一個現代主義的作家,但其創(chuàng)作又不可避免地帶有后現代主義的因素?！蹲冃斡洝钒凑蘸蟋F代解構主義的理論,是部消解責任的小說。格里高爾的變形是與卡夫卡對家庭責任感的消失密切相連的。下面將從卡夫卡恐懼做養(yǎng)家男人、不愿做養(yǎng)家男人、想象做養(yǎng)家男人及至逃避做養(yǎng)家男人四個方面加以闡述。一、卡爾德爾的婚姻觀念卡夫卡一生都害怕做養(yǎng)家男人。這可以說是他缺失家庭責任感的主要原因,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同他從小受到父親粗暴的對待分不開的。卡夫卡的父親在社會上是個成功的商人,擁有自己的店鋪,經濟實力強大,身材強壯,卡夫卡認為父親是一個真正的卡夫卡。他從小對卡夫卡要求極為嚴苛,希望把他培養(yǎng)成為一個強壯、勇敢的男孩子,對卡夫卡(兒子)的期望值很高,認為獲得社會對自己的尊重是人生唯一能夠接受、唯一值得去奮斗的目標。而卡夫卡生來體弱敏感,在強大父親的壓制、比照下,可以說在精神上已逐漸被陰性化了,能力逐漸被消解了,“我在你面前喪失了自信心,漸漸在各個方面都給我?guī)砜謶帧?P21),“不單單在您面前,在全世界面前,我都覺得自己可憐,因為您是我衡量一切事物的標尺”(P153),“并不是面臨婚姻問題我才檢驗自己,而是在每個小問題面前都在檢驗,在每件小事中你都通過你的榜樣和你的教育向我證實我的無能”。(P17)他把自己的缺少自我價值感歸因于父親至高無上權利的影響,把自己冥想的心性看成來自母親的影響,憂郁、多愁善感,稱自己懦弱、隱蔽、羞怯、內向的性格為“人間的重負”。他覺得自己是個弱者,“完完全全沒有能力”。(P212)按照后殖民主義的觀點,弱者通常是被看作女性的,連莎士比亞也說女人的名字是弱者。“在原始部落中,男性的所有的低劣的東西都被作為女人氣加以蔑視,在父權制的社會中,‘女人’并不完全都是女性,那些地位低和年幼無權的男性也是被當作女人看待的”。(P33)又按雙性同體的理論,卡夫卡身上的女性氣質可以說是是多于男性氣質的,他有驚恐的眼睛,敏感恐懼的心態(tài),虛弱的體格,并請別人把他看成一個夢,覺得自己沒有處理任何事情的能力,辦任何事情都沒有把握,不通事故,包括人際關系、家庭關系?！拔胰鄙僖磺羞^家庭生活所必備的才能和條件,我為什么沒有結婚呢?這也同其他問題一樣障礙重重,生活就是讓人不斷地遇到障礙,最根本的障礙我在精神上顯然是沒有能力結婚的,從我決定結婚的那一刻起,頭腦日夜灼熱,再也沒有辦法生活下去,我變得優(yōu)柔寡斷了”(P183),“沒有能力單獨承擔生活的擔子,沒有能力單獨承擔一切”。(P472)但他生理性別又是男性,按照社會性別賦予男性的責任及現實對男人的要求,他應該是家里的堅強支柱。但他沒有能力承擔,他說自己對家庭生活一竅不通。他也沒有家庭觀念,作為長子,他是不能分擔家里的憂慮的。石棉廠的經歷就足可以證明這一點,他連可以做到的都做不到,把工廠套在父親的脖子上,然后揚長而去。及至成年,他也沒有離開家庭,一生也未遠離布拉格,沒有自己獨立的經濟能力,從小為了生計的搬家也使他感到生活的動蕩。所以對于做一個養(yǎng)家男人,卡夫卡是從心里感到恐懼的。他說自己的本質是恐懼?！俺龑懽髂苁顾豢謶帧⑹顾麩o畏之外,他幾乎恐懼一切”。(P67)父親是成功的,得到了一切,兒子卻是弱小的,一無所獲,甚至于渴望的家庭,“結婚最大的障礙是這種無法磨滅的信念,要維持家庭,甚至要擁有家庭,就必須具有我從你身上認識到的一切素質,而且缺一不可,好的和壞的都在內,相比之下,所有這些在我身上幾乎不存在,或只有一星半點,就這樣我還要壯著膽子結婚?”(P17)所以,盡管他認為婚姻家庭是人生存于世的根本,但還是幾次定婚,又幾次解除了婚約,一生過著單身生活。從逃避父親的企圖這個出發(fā)點來看卡夫卡生活的其他圈子,他認為在自己生活的地方,他被遺棄、被宣判、被斗敗了?！皼]有先輩,沒有婚姻,沒有后代,懷著熱烈的先輩、婚姻和后代的欲望。它們全都向我伸出手來:先輩、婚姻、后代,但對我來說太遙遠了”。(P64)其次,卡夫卡一生也沒有離開家庭,始終同父母共同生活,他一直是在毫無獨立性和特別舒適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并始終沒有擺脫依賴性?？ǚ蚩ū举|上是個不成熟的男人,是個父母身邊的孩子。他曾經說:“我像一個孩子,在成年中流浪,”(P113)并認為自己在家里從來沒有過自由與成年,在父母眼里,卡夫卡永遠是個孩子,他也說自己具有幼稚性,不會經歷成年人的年齡階段,會從一個孩子直接變成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他經常強調并寫入日記中:人們把他看得多么年輕。“世上當然有那么一些人,他們無論在什么環(huán)境中,都能夠確保自己的獨立性,但我不屬于他們的行列”。(P279)另外,卡夫卡畢竟是個成人,他又具有成人的理性。他意識到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有責任感,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樂觀向上、精明強干的男子漢,討厭任何形式的“未成年照顧”。他很重視自己的工作職位。他也渴望愛情,希望有一個真正的家庭,認為沒有中心、職業(yè)、愛情、家庭、養(yǎng)老金,就意味著沒有在世界上站住腳,“一個男人達到的最高成就就是結婚、成家、生子”(P124),“結婚,建立家庭、接受所有降生的孩子,在這不安全的世界上保護他們,甚至給予些許引導,這些我確信是一個人所能達到的極致”。(P319)他有一個理想:當上父親,靜靜地與他的兒子談話。從這些可以感到卡夫卡對生活的渴望。所以,他從心里總想離家自立,脫離父母,擁有自己的家庭。而也正是這種強大的責任感使他在婚姻面前退縮,他害怕自己做不好,不能像父親那樣支撐起一個體面的家。而他又一直想通過婚姻來同父親對抗,和父親平起平坐,作為一家之主平等地同父親對話,如果一旦失敗,他會被父親更加看不起。因此,他愛生活的能力,責備自己沒學到一點有用的本領,抱怨生活的洪流從未卷到自己身上,以至他永遠不得離開布拉格,責備自己的冷漠,對于生活的無能,沒有生活力,而他贊賞一切堅實地、活動著立于生活之中的人。這也可以理解為什么他如此羨慕布洛德,說愛布洛德勝過愛自己。實際上,他愛的是布洛德的毅力、事業(yè)心、自信心、充沛的精力、出眾的交際能力、連續(xù)工作的能力、文學創(chuàng)作的積極性。而且他一直傾向于具有男子氣概的人。無怪乎布洛德認為“應有一種國家制度,不必讓他在盼望結婚的同時,為與之相關聯(lián)的對妻子和孩子的責任的擔憂而面臨一片空白,面臨絕望”。(P158)這里呈現出卡夫卡的矛盾之處:既責任感強,又要逃離責任。二、自我救贖的主題卡夫卡也不愿做一個養(yǎng)家男人。這主要是與他的精神追求相聯(lián)系的?？ǚ蚩m生于捷克,但說的是德語,潛移默化地已接受了德國人的思維,喜歡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追求完美。更何況作為一個憂郁內向的人,他的本質也驅使他這樣。他說:“從我能思考之日起,就一直為維護精神上的生存而憂心忡忡,以至我對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感到淡漠了?！?P176)他認為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為文學創(chuàng)作準備的。他害怕受干擾,喪失人身的自由與寫作的寧靜。他堅持人人都有終極關懷的東西,人不能活著而沒有一種對自己內心中不可毀滅的東西懷有恒久的信仰?？ǚ蚩ㄏ胍^的是一種有意義的生活,追求的是一種精神至上的生活,他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激情、活力,他要做一個有主權的真正的人,他厭惡單調平庸、像蟲一樣地活著,他要在心里建立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生活秩序,與完全雷同化了的大眾生活秩序相抗衡。“我和一切事物總像隔著一段真空地帶,我連接近這段地帶都不太熱心”。(P60)他感到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囚徒,處處受著排擠,是不自由的。他總在自覺地抵制外部世界給予他的某種影響,“就我的經歷而言,學校和家庭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抹煞我的個性”(P26),“我不明白為什么別人去睡覺,我也必須跟著去睡覺”。(P26)從卡夫卡的日記可知卡夫卡從小就不習慣于社會規(guī)范的野蠻壓制,認為這是對個性的抹煞。為此,他曾在外租房,想擺脫家庭自立;就連辦公室的工作,他也認為使自己失去了寫作自由,“我的生活方式僅僅是為寫作設置的”。(P118)“文學是我唯一的天職,除此以外我一概毫無興趣,因而是冷酷無情的?！?P424)“我恨一切與文學無關的東西,交談使我感到乏味,拜訪使我感到乏味,我的親戚們的痛苦和歡樂使我感到乏味到骨子里去了。交談從我所思索的一切那兒奪去了重要性、嚴肅性、真實性。害怕結合,害怕融合,那樣我就再也不能獨自一人了”。(P143)“我的全部本質都是建立在文學上的,一直到三十歲我都始終如一地堅持著這個方向;如果哪一天我離開這個方向,就等于我不再活著了。不管我是什么或不是什么,全部導源于此”。(P228)“我整個身心都是由文學構成的,我不是其他的什么,也不可能是其他的什么”。(P425)“寫作是我唯一精神生存的可能”。(P338)他認為寫作給了他生存的權力。而對于辦公室、石棉廠的工作,他認為都是毫無意義的,是在摧毀他的生存,是在撕裂他,使他的生存面在不斷縮小,使他這個有著巨大才情和創(chuàng)作欲的人日復一日地從事著與內心不相干的事情,直至精疲力竭。他說自己即使在最佳精神狀態(tài)中也無力承擔那種監(jiān)察使命。如果這樣,那么他會從窗口跳出去,這樣,他就可以拋開一切責任,包括對受干擾的寫作和漠不關心的工廠的責任。在《變形記》中,主人公曾想炒老板的魷魚,離職得到自由,這實際都體現了卡夫卡自己的精神追求。追求婚姻也是基于精神的需要,一旦進入現實,就退縮了?！拔遗c我家的關系十分松散,與任何人都不往來,我怎能進入一個新的家庭,而且此后又建立一個家庭呢?像我這樣的人,也許只能與人一起享受,即使付出努力卻也不能與人共同生活”。(P450)訂婚后的卡夫卡覺得自己像罪犯一樣被捆住了手腳。他不愿意像大多數人那樣為了生活而生活,為了養(yǎng)兒育女而結婚。他結婚要達到的目的是追求安寧和家,而他所說的家并不是家庭,而是歸宿之地,安身之地。但他發(fā)現,他跨入的不過是又一個牢房。為了能夠安安靜靜地寫作,他做了犧牲一切的準備,再說他對別的東西也沒有興趣,“凡是與文學無關的東西,我都深惡痛絕。”(P124)他渴望絕對的孤獨,只想單獨地和自己在一起。“須知孤獨是我唯一的目的,是對我的巨大誘惑”。(P47)“他所觀察的唯一真正的對象不過是他自己”。(P57)他在給一個女人的信中說:“我甚至沒有你所要求于我的那種對人的興趣。”(P57)“除了精神世界,什么也不存在;我們稱作感性世界的那種東西,不過是精神世界里的罪惡而已。”(P60)“我對描寫自己靈魂病一樣的內心生活的興趣趕走了所有其余的興趣,這些其余的興趣可怕地在減弱,而且繼續(xù)在減弱。”(P61)“應當認識到在我身上具有一種有關文學活動的高度集中力。當我的機體意識到寫作是我的存在的最富庶的方面時,所有的一切都聚向那里,其他一切的能力全被拋棄殆盡:飲食男女,哲學思索,尤其是音樂在這些方面,我萎縮了。這是必然的,因為我的精力,即使會聚起來也是那么微不足道,以致它只能半夠著寫作目的”(P184)“促使我去表現我內在的幻想生活那種知覺把其他一切全排斥到次要地位,這其他的東西便迅速枯萎了,并不停地在枯萎。其他任何東西都永不可能使我得到滿足。”(P335)除寫作外的一切使他感到痛苦。同其他人在一起生活使他不自在?！八心切┎皇俏膶W的東西,令我無聊,我仇視那些東西,是因為它們打擾我、妨礙我,哪怕只是些假想的事。對于家庭生活來說,我缺乏任何想象,我沒有親戚間的感情。”(P260)三、未來的“我”p65對于卡夫卡來說:生活在幻想中,幾乎成為他的生活本身,他總是生活在超現實中。他認為可能性是無止境的,活著也能‘死’,在房間里也能自行消失。在恐懼與不愿的心態(tài)中,長期心頭郁結,也許,有一天,卡夫卡就做了一個夢,他成了一個養(yǎng)家男人,從而出現了《變形記》?！斑@份罪責有一半我是在夢中承擔下來的”。(P152)可以說,小說是卡夫卡的一個想象,一個夢境。他做了推銷員,頻繁出差,早出晚歸,成為一個賺錢工具,為別人而活,再沒有時間考慮自己的愛好,漸漸沒有了自我,心為物累,身心肢解,最后成為一只甲蟲。在《變形記》中,一開始就寫到格里高爾一天早上醒來,發(fā)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只大甲蟲,“他仰臥著,后背堅硬得像鐵甲一般,他稍稍抬起頭,看見自己的肚子變成了棕褐色,高高隆起,表面分割成許多弧形的硬片,在肚子的最高處,被子已經蓋不住,就要完全滑落下來。他長著許多條腿,這些腿與巨大的身軀相比顯得很細,在他眼前無可奈何地舞動著、撲騰著”。(P55)但他對此的表現并不是很關心,幾乎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馬上想到的是自己的差使,“我選了一個多么辛苦的職業(yè)啊!成天在外面奔波。在外面出差,情緒的波動不安比坐在店里大多了。還有旅行的種種煩惱,操心一次次換車時的銜接,飲食很差,又不規(guī)律,打交道的人都是萍水相逢,不斷更換,不可能建立起深厚的交情”(P56),“這么早起床,把人搞得傻頭傻腦的,人總要有足夠的睡眠吧?！遣豢紤]我的父母,我早就辭職了……一旦我攢夠了錢,還清父母欠他的債,我就一定去辦這件事。那時就會時來運轉”。(P56)接著就意識到時間,“我的火車5點鐘開”(P56),但他一看表,已經六點半了,免不了要挨老板一頓臭罵,請病假嗎?這會讓人懷疑的,因為他供職5年,還從來沒有病過。這時,父母妹妹開始敲他的房門,催他起床、出門,格里高爾也盡力開始行動,但很困難,沒有了人的形體,他不能協(xié)調統(tǒng)一自己。這樣直到7點15分,他一直都惦記著趕火車,神經繃得緊緊的。母親說他“頭腦里全裝著公司的事,晚上從不出門,不是看報,就是看火車時刻表,給鏡框雕花”。(P60)這些細小的腿也許就是格里高爾平常面對的無數瑣事,它們牽扯著他的精力,最終使格里高爾生命耗盡,甚至保持不住人形,淪為蟲。失去了人形,也就沒有了作為人的主體性,不能與人溝通,也就與現實失去了聯(lián)系,主體已死去。所以盡管他一心還在為家里人著想,但他已為蟲,不能與家里人溝通,逐漸被遠離、冷淡,直至被傷棄置不顧。況且即使能溝通,他已不能為家里分擔憂愁,已成累贅,不再被需要,也不會見容于家人,格里高爾隨之也不再考慮家人感受,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卡夫卡消解了人的責任,通過格里高爾這個形象,預示了后現代人的零散化。而“類似他今天發(fā)生的事,是否有一天也會發(fā)生在協(xié)理身上,說心里話,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P60)而一旦他不再具有人形,不能再履行兒子的職責,他也就不被需要,被親人拋棄了。父親用蘋果打在他背上,形成的創(chuàng)傷最終成為他的死因;母親一見他就會暈過去;他疼愛的小妹妹也認定這一定不是他的哥哥,主張把他弄出去。這樣,看清了真相的甲蟲最終放棄了生命。所以,卡夫卡一再請求出版商不要把書的封面畫成甲蟲。小說最后的封面是一個離家哭泣的青年,小說的題目原來就是《兒子們》。主人公這樣的結局卡夫卡是不能忍受的。如果他是個養(yǎng)家男人,格里高爾的后果就是他的結局,他將不能寫作,只能像動物一樣生活,他寧可死也不會這樣做的。聯(lián)系卡夫卡的石棉廠經歷可以理解他這種極端的情緒。當時,他被石棉廠的工作拖累,幾乎想自殺,至于辦公室的工作,如果不是為了謀生,他早就辭去了。同樣可以理解,當他被檢查出得了肺病時,為什么他會那么放松,晚上甚至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因為他有理由不去承擔這個責任了,他自由了。四、孤獨孤獨:寫作的出路當甲蟲死去之時,也正是卡夫卡的夢醒時分,“因為‘虛假的’標準業(yè)已喪失,在他眼前展示的已是‘最終的真理’了”(P70),“一切都是幻想,家庭、職務、朋友、街道,這一切均是幻想,若明若暗的幻想,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妻子,都是幻想;你就像用頭碰擊緊鎖的牢房的墻壁,這就是赤裸裸的真實”。(P70)他要逃避,他決不做養(yǎng)家男人,沒有自我的生存于世。而沒有他這樣一個養(yǎng)家男人,別人照樣活得很好。“他和職業(yè)上的同事以及家庭成員的聯(lián)系,并不比他和小屋內妻子的聯(lián)系更加牢固和現實”。(P70)小說結尾,格里高爾的家人不是在他剛死后,就去郊游了嗎?!世上并不缺他這樣一個養(yǎng)家男人?？ǚ蚩ǖ难劾镉腥齻€世界,他想加入的是其中的第三個世界:沒有人發(fā)號施令,沒有人惟命是從,過著幸福自由自在的生活。“應該滿足于能夠呼吸,安靜地蜷縮在一個角落里”。(P146)從小習慣的對強大父親的逃避使卡夫卡在婚姻面前猶豫再三,因為寫作而放棄婚姻只是借口?！耙俏蚁胩颖苣愕脑?我應該同時逃避家庭,甚至逃避母親”。(P80)但這樣,卡夫卡就沒有了家,沒有了歸屬。在放棄責任的同時,也就失去了身份。偏偏卡夫卡又是個歸屬感很強的人,他得為自己找個立身于世的依靠,而且,甲蟲與壁虎的故事使卡夫卡從中汲取了勇氣,他要做國王不做信使。于是,他剩下了他唯一的出路——寫作。寫作從他的精神追求又成為他的一個逃避,“倘若我不寫,我便等于是癱在地上,只有被清掃掉的份”。(P189)寫作是卡夫卡的生存價值,救命稻草,他說是因為他寫作,所以他才活著?！懊總€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將自己從地獄中解脫出來,我是通過寫作。與其說我是通過安寧才能寫作,還不如說我是通過寫作才得到安寧”(P111),“如果我不寫作,那么,我就會倒在地上并被掃地出門”(P27),寫作是一條逃走的暫時死亡的路,是孩子在成年人中四處在尋找出路,“寫作在我童年時作為預感,后來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