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無單放貨案評析

一起無單放貨(記名提單)案評析一、 基本事實2002年4月，中土蓄東方進出口公司委托香港臺驊國際有限公司貨物運輸出口事宜;隨后，貨物分別于同年4月3日和11日裝船。臺驊公司代理承運人簽發(fā)了編號：YAT02040001的提單以及編號為YAT02040010的提單。中土公司于2002年11月20日訴至青島海事法院，訴稱因臺驊公司無單放貨，導致其收不到貨款，要求判令臺驊公司賠償其損失。二、 爭議問題本案應由何國法院管轄？應適用何國法律？誰是承運人？臺驊公司在本案中的法律地位？承運人是否有權在未收回正本記名提單時放貨？三、 評析(一)管轄雖然提單背面管轄權條款第21條約定，有關提單證明的合同的任何爭議均應由臺灣法院管轄。一般而言，中國法院對提單背面約定的管轄權條款不予理會，因此青島海事法院對本案有管轄權。但如果僅從訴訟策略考慮，可以先向法院提出管轄權異議。但此舉僅能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并不解決實體問題。（二）適用法律提單背面條款第21條約定提單管轄法律為臺灣法，同時第2條將美國1936年《海上貨物運輸法》并入提單條款。本案無單放貨的事實發(fā)生在目的地美國。依侵權行的準據(jù)法為侵權行為地法，因此可以主張適用美國法。無論適用臺灣法律還是適用美國法律，均對被告有利。在美國記名提單不是物權憑證，承運人得向未提交正本記名提單的記名收貨人交付貨物，而無需承擔任何責任。1916年（1952、1994年修訂）《美國聯(lián)邦提單》第6條規(guī)定：記名提單，不得流通，且在其正面應載明“不得流通。"（non-negotiable）第9條明確規(guī)定承運人有權向記名提單的收貨人交付貨物。但如果貨主行使了中途停運權，承運人仍向記名收貨人放貨則應承擔責任（第22條）。記名提單非經(jīng)衡平法不能轉(zhuǎn)讓，此種提單的背書不賦予受讓人任何額外權利（第29條）。在美國貿(mào)易中，如果提單記名收貨人，此種提單不能流通。此種記名提單僅是誤用提單名義的海運單的另一別名而已。根據(jù)第9條承運人有權甚至在未提交記名提單的情況下，向記名人交付貨物。此外《美國統(tǒng)一商法典》第§2-505（1）規(guī)定：“向賣方本人或賣方確定的其他人交貨的記名提單，使賣方通過保持對貨物的占有而保留權益。因此，賣方必須通過中途停運權，恢復對托運貨物的占有及其留置，為其貨款提供擔保。”“以買方為收貨人的記名提單，即使為賣方占有，也不使賣方保留擔保權益?！?。因此，在美國記名提單不是物權憑證，美國記名提單是一種不可轉(zhuǎn)讓、不能據(jù)以提貨的單據(jù)。記名提單已不具有提單性質(zhì)，只不過是海運單的另一別名。且貨物所有權在貨物裝上船舶之時起便已轉(zhuǎn)歸記名收貨人所有。即便賣方留置記名提單，也不能使賣方保留所有權，承運人未憑記名提單放貨并不承擔責任。歷史上英國對記名提單的性質(zhì)并無定論。但在英國是否能夠不提交記名提單而交付貨物仍有疑問。1855年《提單法》規(guī)定：記名提單的收貨人應受讓所有訴權，并承擔和貨物有關的義務。Scrutton大法官在ArnoldKarberg&Co.v.Blythe,Green,Jourdain&Co.(1915)2K.B.379atp.387.案中指出：“若賣方將提單簽成以自已的名義的記名提單或憑其指示的提單，也就保留了貨物的處分權，貨物所有權在裝船時并不移轉(zhuǎn)，直到買方支付價款換取物權憑證時才移轉(zhuǎn)給買方。如果賣方將提單簽成以買方名義和記名提單，但留置提單作為價款的擔保，所有權在買方支付價款時才轉(zhuǎn)移給買方”°”Staughton大法官在TheLycaon案中判定：“如果當事各方想要被取代，只需讓賣方在提單收貨人欄內(nèi)插入買方的名稱即可。保留所有權的全部目的在于若買方無法或不愿支付價款時收回貨物。雖然通常是通過將提單作成憑賣方或其代理人的指示提單，但在提單收貨人是記名的之場合，仍可以通過改變該收貨人實現(xiàn)保留所有權的目的?！盌evlin法官曾認為：“看來沒有關于不可轉(zhuǎn)讓的提單的效力的權威論斷”。不過，近年來英國的立場似已有改變。根據(jù)1992年《英國海上貨物運輸法》第1條3款之規(guī)定，記名提單應屬于海運單的范圍。該法不將記名提單視為提單。它的轉(zhuǎn)移對該收據(jù)所記載的貨物物權沒有任何影響。楊良宜教授認為：“如果簽發(fā)的是記名提單，在FOB條件下，若買賣合同未規(guī)定諸如：'付款交單’。有可能被視為賣方未保留貨物所有權，而導致貨物裝上船后算是已轉(zhuǎn)給買方。”但是，1995年英國的三個新判例仍然認定：“若未提交正本提單，承運人無權向提單上的記名收貨人交貨，若他向該記名收貨人無單放貨，他便應承擔該記名人實際并無權提貨的風險”。據(jù)最新的信息表明：對于記名提單，記名收貨人無需提示正本提單便可提貨。因此，英國的法律實踐事實上日前已經(jīng)與美國的做法相似。對此，DavidYates認為記名提單是一種名稱誤用。而且記名提單也不屬“類似的物權憑證”，因為通常不認為其在普通法下是一種物權憑證。據(jù)了解法國也不認為記名提單是物權憑證。法國記名提單具有《海牙規(guī)則》、《維斯比規(guī)則》第6條所規(guī)定的功能。記名提單除采用讓與行為外，不能轉(zhuǎn)讓。轉(zhuǎn)移記名提單所包含的貨物物權與轉(zhuǎn)移記名提單本身無關。臺灣《海商法》有關提單的規(guī)定，對禁止背書的記名提單無適用余地。臺灣學者楊仁壽大法官認為：提單具有換取或繳還證券性質(zhì)。收貨人如果不提出或交還記名提單，不得請求交付貨物。惟此條非屬限制承運人交付貨物之規(guī)定，僅收貨人不憑提單請求交付運送貨物時，承運人得拒絕交付而已?？梢娨琅_灣法律與審判實踐，承運人同樣得向記名收貨人放行貨物而無需收回提單。按照中國海商法對承運人能否向未提交正本記名提單的收貨人交貨，屬于有爭議的問題。《海商法》第79條1款規(guī)定：“記名提單，不得轉(zhuǎn)讓”。據(jù)此，記名提單不具有流通轉(zhuǎn)讓性，而流通轉(zhuǎn)讓性正是物權憑證的一個重要特征，從這個意義上看，記名提單不是物權憑證。然而該法第71條還規(guī)定：“提單中載明的向記名人交付貨物的條款，構成承運人據(jù)以交付貨物的保證?！痹摋l被認為是記名提單仍為物權憑證的法律依據(jù)。但是細加推敲，似應解釋為記名提單收貨人一欄的條款而非記名提單本身，構成承運人據(jù)以交付貨物的保證。如果此種解讀成立，那么在我國記名提單同樣不應視為物權憑證，承運人在目的港也就有權不憑正本記名提單向記名收貨人交付貨物。記名提單的法律性質(zhì)：是否物權憑證?我國大多數(shù)作者對記名提單均未作深論。歸納學者們對記名提單的法律性質(zhì)主要有兩種主張：一是主張記名提單仍然是物權憑證。另一種觀點認為記名提單既不能轉(zhuǎn)讓也非物權憑證。郭瑜博士認為：“記名提單不能轉(zhuǎn)讓，它到底是否能算作提單?如果從物權憑證意味著轉(zhuǎn)讓憑證本身可轉(zhuǎn)讓貨物的推定來理解，則記名提單既不可轉(zhuǎn)讓，也非物權憑證。”“如記名提單情況下，認為記名收貨人是真正與承運人簽訂運輸合同的人，托運人只是收貨人的代理人是可行的”。邢海寶博士主張“一般情形，除貨款業(yè)已支付，信用證特別允許，出于買方所在國法律的要求等情形外，不許發(fā)行記名提單?！薄坝浢釂尉褪遣豢赊D(zhuǎn)讓提單”?！笆肇浫瞬荒芡ㄟ^轉(zhuǎn)讓記名提單，強加承運人向他人交付貨物的義務。托運人不得僅通過變更記名提單，要求承運人向該提單記名人以外的人交付貨物。根據(jù)記名提單，承運人有義務和權利向不提交提單的原記名收貨人交付貨物，承運人有義務調(diào)查記名提單收貨人的真?zhèn)巍Ｈ缬浢釂慰梢赞D(zhuǎn)讓，當他交付時他可能無法知道提單已變更?！薄坝浢釂问肇浫送ㄟ^辦理財產(chǎn)讓與手續(xù)，可以將物權讓渡他人。但是債務關系必須轉(zhuǎn)移時，也應經(jīng)過法定程序，方能轉(zhuǎn)移?！薄坝浢釂坞m然形式上仍為提單，但實質(zhì)上已非提單，它應屬不可流轉(zhuǎn)的收據(jù)?！比绻峤惶釂尾灰愿犊顬闂l件，則可由托運人將提單郵給收貨人，或由船長隨船帶交，而不需要通過銀行。”可見邢海寶是持記名提單非物權憑說的，而且主張承運人可以不憑正本記名提單交貨?！逗Ｉ谭ㄔ忈尅纷髡哒J為：“無論何種提單，承運人交付貨物都必須憑正本提單。”并主張“記名提單從簽發(fā)之時起，收貨人就已經(jīng)特定。簽發(fā)記名提單的法律意義，在于明確提單項下貨物的物權歸屬于記名收貨人。強調(diào)記名提單不得轉(zhuǎn)讓，旨在保護記名收貨人的物權。故記名收貨人以外的任何人都無權轉(zhuǎn)讓記名提單。從物權方面看，記名收貨人可以轉(zhuǎn)讓記名提單。轉(zhuǎn)讓記名提單是記名收貨人行使物權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蓖贫撝髡叩恼擖c似乎同樣是：承運人可以不憑正本記名提單放行貨物。于世成教授認為“記名提單只能由該記名的收貨人才有權向承運人要求提貨，而承運人也只能將貨物放給提單上所記名的那個收貨人?！薄坝捎谟浢釂尾荒芡ㄟ^背書轉(zhuǎn)讓，因此從國際貿(mào)易角度看，記名提單不具有物權憑證的性質(zhì)。”由上述可見，海商法理論界傾向于認為記名提單不是物權憑證。而司法審判實踐似乎仍持記名提單仍然是物權憑證的觀點，而且持即使是記名收貨人也得憑正本記名提單提貨的立場。此外中途停運權與記名提單物權憑證問題亦有密切關系。我國《合同法》第308條已確立一項原則：“在承運人將貨物交付收貨人之前，托運人可以要求承運人中止運輸、返還貨物、變更到達地或者將貨物交給其他收貨人，但應當賠償承運人因此受到的損失。”因此，即便，承運人已將正本記名提單交給買方，賣方仍有權在承運人交付貨物之前行使其中止運輸權。從而避免損失的發(fā)生，如果賣方不及時行使該項權利，似乎日后不能再向承運人追償。值得一提的是：最高法院在《海事審判實務解答》討論稿第40條中確認了我國理論界普遍的主張，認為：托運人憑記名提單向承運人主張無單放貨的請求不受法律保護。根據(jù)海商法的規(guī)定，記名提單不得背書轉(zhuǎn)讓。在貨物交付前，托運人可以憑其持有的記名提單行使中途停運權，甚至與收貨人協(xié)商修改提單記載的事項。但是在貨物交付給提單上記名的收貨人之后，托運人即喪失了對其所持有的提單項下貨物的任何權利。托運人憑記名提單向承運人主張無單放貨貨物損失的，其訴訟請求不能得到保護。不過，實踐中尚未實行，若真要實行，也得事先作出明確規(guī)定方可。（三） 本案承運人是UNIPACSHIPPINGINC。提單背面定義條款明確注明承運人是UNIPACSHIPPINGINC;格式提單的抬頭為UNIPACSHIPPINGINC，因此應推定提單承運人是UNIPACSHIPPINGINC，臺驊公司并非提單承運人。然而依據(jù)中國海運條例規(guī)定：凡在中國使用的提單必須向有關部門登記備案，否則其效力將受影響。本案使用之提單是否經(jīng)過登記備案不明。若已登記備案應準備此方面的證據(jù)材料并及時向法庭提交。（四） 臺驊公司在本案中的法律地位僅是承運人的代理人。臺驊公司在該兩份提單均明確注明：asagentofCarrier，也即臺驊公司是作為承運人的代理人簽發(fā)提單，同時臺驊公司也非船東，因此臺驊公司并非實際承運人。而無單放貨僅承運人和實際承運人才須承擔連帶責任。臺驊公司接受托運人的訂艙、租船委托，為其辦理海上運輸事宜，而在貨到目的港后，據(jù)稱貨物被記名提單載明的收貨人憑該提單復印件提走，托運人聲稱其未收到提單項下貨款。我們認為，臺驊公司僅作為承運人代理人簽發(fā)提單，在提單證明的運輸合同關系中，其并非承運人，也不是實際承運人，依法不應承擔承運人的責任;代理人僅在因為過失導致被代理人的利益損失時，才承擔責任。本案中，臺驊公司作為承運人的代理人，已勤勉盡責，不存在任何過失，因而臺驊公司不應承擔任何賠償責任。（五） 雙方的舉證責任原告應證明承運人無單放貨的事實。原告還應證明其未收到貨款，諸如付款銀行拒付的證明。原告應證明其受到的損失數(shù)額。原告應證明被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