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女性的愛情悲劇與《紅樓夢》中賈寶玉的愛情理想

古典女性的愛情悲劇與紅樓夢中賈寶玉的愛情觀 從漢代樂府孔雀東南飛 、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搜神記卷十一韓憑 ， 唐代傳奇鶯鶯傳 、 霍小玉傳 ，宋元話本碾玉觀音 ，明代擬話本杜十娘怒 沉百寶箱至清紅樓夢等七篇，我們做抽樣的論述，這些作品產(chǎn)生的時代不同， 形式也不同，而結(jié)局卻是驚人的相識，七位女性六死一幸免，他們的悲劇結(jié)局可以 說都是受環(huán)境的迫害所造成的，他們都在面對如此沉痛的結(jié)局時，都義無反顧地去 爭取屬于自己的一片愛情的天空，這應(yīng)該說是不美滿的美滿。 向往愛情，追求幸福是人性所同。但是女性或許是天性使然或是自覺不夠。常 常在愛情的這一條路上坎坷一生。路縱然崎嶇難行，然而在女性看來，義無返顧地 向前行不也是另一種層次的凄美？不論生死都熱切的爭出一片愛情的天空，不也是 一種不美滿中的美滿？ 今天的文學(xué)欣賞課我們按朝代，分別自漢至清，選錄一至二部代表作品來談愛 情悲劇中的女性自覺。總計選錄的作品是：漢代樂府孔雀東南飛 ，魏晉南北朝 志怪小說搜神記卷十一韓憑 ，唐代傳奇鶯鶯傳 、 霍小玉傳 ，宋元話本 碾玉觀音 ，明代擬話本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和清代白話章回小說紅樓夢 。 先從漢末的樂府詩孔雀東南飛談起。 一、漢代樂府孔雀東南飛 這個故事大概發(fā)生在漢末建安年間，才貌雙全的劉蘭芝和廬江小吏焦仲卿真誠 相愛。可婆婆焦母因種種原因?qū)⑻m芝百般刁難，蘭芝毅然請歸，仲卿向母求情無 效，夫妻只得話別，雙雙“誓天不相負(fù)” 。 蘭芝回到娘家，慕名求婚者接踵而來， 先是縣令替子求婚，后是太守譴丞為媒。蘭芝因與仲卿有約，斷然拒絕。然而其兄 惡言相向，蘭芝不得已應(yīng)允太守家婚事。仲卿聞變趕來，夫妻約定“在天愿作比翼 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蘭芝出嫁的喜慶之日，劉焦二人雙雙命赴黃泉，成千古絕 唱。故事結(jié)尾與其它中國民間文學(xué)幾呼成千篇一律，充滿浪漫主義的理想色彩：兩 人合葬，林中化鳥。 劉蘭芝多才多藝，婚后寂寞，與夫君“相間常日稀” ，但是蘭芝對愛情堅貞 “守節(jié)情不移” ，不辭工作辛勞，但是“君家婦難為”啊，無奈地吐露不容于婆婆 的寂苦與辛酸。既然已看清了無法久留夫家的結(jié)局，她主動地向丈夫提出“妾不堪 驅(qū)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的征許。這種趁早解決問題的明快 作風(fēng)，對于一個有主見，有自尊，又自認(rèn)理直的女性而言，本來就無可厚非。但是 自以為“無罪過”的蘭芝，在婆婆眼中是否太完美了？完美的令人妒恨？殊不知高 貴的潔行，對于不高貴的人也是一種威脅。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復(fù)雜微妙的，婆媳之間無異于在相互爭寵，彼此在搶奪 同一個男人的愛，故而當(dāng)一個女性不能在親情和愛情的角色中澄清自己的時候，那 么沖突將無法獲得解決，想不造成悲劇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劉蘭芝的愛情世界里， 她愛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愛她，但是焦母對兒子的獨占性讓我們看到了愛情的悲 劇。才貌雙全的劉蘭芝在愛情的世界里得到精神的豐潤，卻在婚姻生活中寂寞憔悴， 于是她只能用死亡來成全愛情的美，也用沉默的死來控訴不合理的環(huán)境。 二、魏晉志怪小說韓憑 話說這宋康王，是歷史上一個非常殘暴的君主，人稱“桀宋” ，如同夏桀一樣 兇殘暴虐。宋康王有一個門客（舍人） ，叫韓憑，娶了一個美貌異常的妻子何氏。 好色的宋康王見美色就起了歹心，把自己門客的老婆也搶了，占為己有。 2 老婆被人強(qiáng)占了，韓憑再君子大度，也難以咽下這口氣，所以心里不暢快，怨 恨滿腹。宋康王怕他鬧事，讓他去修筑長城后，他老婆何氏偷偷給他寫了一封非常 離奇情書，：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當(dāng)心。就這簡單的三句話，她要表達(dá)一個 什么意思呢？那個宋康王看了是一頭的霧水，他把信交給親信臣子們看，也都是疑 惑不解其意。一個叫蘇賀的臣子算是看明白了其中的玄機(jī)：“其雨淫淫，言愁且思 也；河大水深，不得往來也；日出當(dāng)心，心有死志也。 ”用我們現(xiàn)在的話來說，那 就是：久雨而不止，是說心中愁思不止；河大水深，是指長期兩人不得往來；太陽 照見心，是內(nèi)心已經(jīng)確定死的志向。韓憑的老婆何氏看見自己的老公已自盡了，當(dāng) 然她也就沒什么心思活在人間，陪伴一個惡魔君主，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于是她 暗地里腐蝕了自己的衣服，宋康王和她一起登高臺的時候，他就跳臺自盡，韓憑知 道以后再也無法和老婆重聚了，自己也沒什么好日子過了，于是不久就自殺了。還 在衣服寫下了遺書：“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賜憑合葬！” 宋康王看了何氏的遺書后，大怒，偏偏就不把他們葬在一起，而是把他們的各 自的墳，葬得遠(yuǎn)遠(yuǎn)的，遙遙相望。還說什么：“爾夫婦相愛不已，若能使冢合，則 吾弗阻也。 ”他宋康王不信這個邪。在很短暫的時間里，兩座墳的頭上都長出了一 棵大梓樹，十天的時間，就長得有一抱那么粗了。個奇怪的是，兩棵大樹“屈體相 就，根交于下，枝錯于上” ， “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恒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 音聲感人。宋人哀之，遂號其木曰相思樹。相思之名，起于此也。 何氏的美麗應(yīng)驗了老子所說的那句話：“美好者不詳之器。 ”她的美非但不能 使她保有單純的婚姻，反而變成無德之人垂涎的對象。她的美麗使她的丈夫由于鐘 情于她，含憤自殺而亡，而何氏也因此放棄美麗的生命，殉情以明志。 何氏的受苦可以說是來自于命運的束縛，她沒有能力擺脫權(quán)貴的惡霸作風(fēng)。由 于在人間無法得到自己的幸福，竟然在死后化為盈抱纏綿的相思樹，用交頸悲鳴的 鴛鴦來具象悲劇的形式。韓憑夫婦的殉情向世人展示了由一個死亡的悲劇，來結(jié)束 今世的苦難，透過肉體的死亡邁向精神的不朽。 三、唐代傳奇鶯鶯傳 唐代傳奇鶯鶯傳 ，故事寫的是張生游于山西的普救寺，正好趕上崔相國夫 人攜女兒鶯鶯回長安，也寄居寺中。這張生見到鶯鶯容貌俊俏，贊嘆道：“十年不 識君王面，始信嬋娟解誤人。 ”為能多見上幾面，便與侍中方丈借宿，他便住進(jìn)西 廂房。張生從和尚那知道鶯鶯小姐每夜都到花園內(nèi)燒香。夜深人靜，月朗風(fēng)清，僧 眾都睡著了，張生來到后花園內(nèi)，偷看小姐燒香。隨即吟詩一首：“月色溶溶夜， 花陰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鶯鶯也隨即和了一首：“蘭閨久寂寞， 無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應(yīng)憐長嘆人。 ”張生夜夜苦讀，感動了小姐崔鶯鶯，她 對張生即生愛慕之情。叛將孫飛虎聽說崔鶯鶯有“傾國傾城之容，西子太真之顏” ， 想讓鶯鶯做他的“壓寨夫人” ，大家束手無策。這崔鶯鶯倒是位剛烈女子，她寧可 死了，也不愿被那賊人搶了去。危急之中夫人聲言：“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殺退 賊軍，掃蕩妖氛，就將小姐許配給他。 ”張生讓他的八拜之交杜確派兵前來，打退 孫飛虎。張生護(hù)衛(wèi)崔夫人得免于亂。夫人設(shè)宴致謝，使鶯鶯出見，張生一見鐘情， 后拖婢女寄筒，終至幽會相敘。 結(jié)果張生始亂終棄，鶯鶯后來另嫁他人。 就作品主題而言，它刻化了一個封建社會中的大家閨秀的形象，她能在層層禮 教的束縛下，追求自由戀愛，可是偏偏受到張生始亂終棄的打擊。當(dāng)張生擬赴京考 試的前夕，已“不復(fù)自言其情” ，只是“愁嘆于崔氏之側(cè)” ，也就是歡情變薄，熱情 轉(zhuǎn)涼的先兆。所以聰慧多情的她已心知肚明，張生將于她決別了，但是他的哀怨沒 3 有行露于色，反而是必恭必敬的說：“始亂之，終棄之，固其宜 ，愚不敢恨。必 也君亂之，君終之，君之慧也。 ”意思是說彼此的私會于禮不合，如若被棄，鶯鶯 不敢恨。 若承蒙不棄，你您的惠愛啊！一席話說的一往情深，也勇于承擔(dān)付出愛 情的苦果。 她的苦戀換來的卻是張生公開鶯鶯的情書，且揚言：“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 不妖其身，必妖于人。 ”原來張生始亂終棄的原因，是看待崔小姐是乖富貴，恃寵 嬌，興云作雨的蛇、蛟、 龍，如同殷朝的妲己，周朝的褒 ，既是尤物也是妖孽。 張生自愧沒有能耐勝過妖孽，所以只好忍痛割愛了。 事隔一年以后，崔小姐嫁給別人，張生也另有所娶，照理這個故事就次結(jié)束了 才是，但是不然。有一回張生適巧經(jīng)過她住的地方，竟然以“外兄”的名義，向鶯 鶯的丈夫要求見鶯鶯。崔鶯鶯的處理方式是不見。 詞兩首謝絕：“自從消瘦減容 光，萬轉(zhuǎn)前回懶下床，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 ”“棄置今何道，當(dāng)時且 自親，還將舊時意，柃去取眼前人。 ”但是當(dāng)了少婦以后的鶯鶯面對昔日的愛戀激 情，作一番沉痛的自省以后，理解固然曾經(jīng)為愛憔悴，為情傷神，但是一旦戀夢醒 了，徒留枕畔淚痕，那么過往的情意似假而非真了。 無疑，鶯鶯在情竇初開的歲月中，勇敢追求突破禮防的愛，也勇敢地接受不被 愛的事實。待長大以后，能深明封建的禮教的規(guī)定，理智的去拒絕不值得愛的男人 的挑逗。崔鶯鶯處理感情和婚姻的態(tài)度，既不傷己也不傷人，結(jié)局平靜緩和，但是 可以說在愛情的世界里潛藏悲劇的滄桑。 、 四、唐代傳奇霍小玉傳 唐代傳奇霍小玉傳 ，故事是說詩人李益熱愛妓女霍小玉，兩人私頂終身，后 李益任官，回家省親的時候，母親代他訂親表妹盧氏，李益不敢反對，迎娶之后， 便與小玉斷絕往來。小玉疑情，竟因日夜思念以至于臥病不起。后來有位黃衫客路 見不平，誘騙李益到小玉家，小玉痛責(zé)李益負(fù)心，聲音死后誓做厲鬼，使李益妻妾 終生不得安寧，小玉就此長慟而絕。后來李益果然三娶不睦?；粜∮耠m是娼妓，但 是原本也是霍王的愛女，備受寵愛，因此在性格上不免有嬌寵的習(xí)性，在表達(dá)愛情 的態(tài)度上自然也是一派的任性。小玉既嬌又倔的個性，激發(fā)她強(qiáng)烈的占有欲，使她 對于弱者的同情常是不由自主的，對于疑心的人兒跟是常常一掬同情之淚，慨然伸 出援手，故而黃衫客出現(xiàn)了。但是悲劇之所以叫做悲劇，就是人所遭受的苦難不幸 不能得到解決。 霍小玉的無端猜疑越聚越多，終于由愛戀變質(zhì)成妒恨，她聲嘶力竭地咒 ：“李 君，李君，今當(dāng)永訣，我死之后，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唉！可憐又 可悲的小玉??！悟不透李益為什么會負(fù)心。她不去想想這是不是是富家子弟的習(xí)慣， 是不是怯于母命，或是貪慕富貴寧娶名門?；粜∮裨诟星樯现活檲?zhí)迷，不愿分析枕 邊人再結(jié)新歡的諸多因素，也不去進(jìn)一步的接受這個事實。 男女之間，只要有一方不守起初的信諾，不愿繼續(xù)再愛，不愿再日夜相守，那 么在道德世界中必然被視為滔天大罪。但是愛情的道義只有一個定律，是的“愛與 不愛” ，不是“對與錯” ?；粜∮裨跓o法獨占愛情之下出無情的咒 ，她要李益身邊 的女人遭殃，她報復(fù)的對象是她的情人身邊的女人，這種缺乏自覺與嬌性的報復(fù)之 舉，真正流露出她不可愛的習(xí)性。另外又不理智的自殘自傷，這種行為非但是不理 智，更是一種永劫不復(fù)的人性沉淪，這不也是她不高的地方嗎？ 五、宋話本碾玉觀音 宋話本碾玉觀音寫秀秀和崔寧的愛情故事。 秀秀是裝裱書匠人的女兒，因 被咸安君王看中，被迫賣入王府做婢女。她趁王府失火，一片混亂的時候，主動與 4 王府門下的碾玉工匠人崔寧私逃出府。由于怕王府追尋，所以逃到遙遠(yuǎn)的潭洲，開 了一間碾玉作坊謀生，后來被王府的郭排軍發(fā)現(xiàn)，向君王密報，秀秀被抓回王府打 死，但她的鬼魂又隨崔寧回到了京師建康，依舊過著兩人的夫妻生活。未料不久， 又再次被郭排軍闖破，再向君王密報，君王不信，而且憤怒地命令他去捉回。于是 秀秀鬼魂的面目被揭露，容不得身了，最后揪著崔寧一塊去做鬼夫妻。秀秀的 老 夫妻唯一的女兒，美麗又善刺繡，僅僅因為被咸安王看中，就被迫賣入王府，俗謂 嫁人侯門深似海，更何況只是當(dāng)婢女，石斛更與幸福無緣了。所幸王府失火，于是 趁帶亂著珠寶，用心計哄著崔寧帶她逃離王府，結(jié)為夫妻。 “夫妻，夫妻，吃飯，穿衣。 ”仿佛平常百姓的夫妻生活就是在日常的生活中打 滾。我們在這個話本小說里看到的秀秀善與繡工，崔寧是玉匠，兩個各有巧藝的人 婚配應(yīng)該是好事一樁，然而面對環(huán)境的逼迫，秀秀用至死不渝的態(tài)度，從生到死不 是強(qiáng)烈地，執(zhí)著地愛著自己所選擇的丈夫。她的大膽和主動使她的愛情格局安全掌 握在她的手里，所以即使是做鬼也不改初衷。環(huán)境造成的悲劇不能局限她熱烈的追 求個人的幸福，她是個有膽識而又敢于行動的女人。 六、明代擬話本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明朝萬歷年間，北京城南的“教坊司”名妓杜十娘一天在接待客人時，偶遇南京 布政老爺?shù)墓永罴?，李甲愛其美貌紅顏，杜十娘傾其舉止文雅，二人情投意合。 李甲不顧學(xué)業(yè)，日日沉浸在溫柔鄉(xiāng)里，漸漸耗盡了錢財。其父聞聽后怒不可遏，斷 了他的供給，并勸說京城的親戚都不要借錢給他。 十娘決心將終身托付給溫存忠厚的李甲。老鴇兒同意只要李甲在十日內(nèi)拿出三 百兩銀子就可贖出十娘。但他在親友中早已壞了名聲，誰也不會拿出錢來幫他往妓 院里填。 李甲奔波數(shù)日，一籌莫展，杜十娘取出縫在被子里的碎銀一百五十兩，李甲的 好友柳遇春被這位風(fēng)塵女子的行為感動，設(shè)法湊足了那一百五十兩銀子。十天后果 然把銀兩如數(shù)交到老鴇兒面前，老鴇兒本想反悔，杜十娘曉以利害，老鴇兒只得放 人。 于是兩個有情人在柳遇春住所喜結(jié)百年之好。杜十娘與李甲本要回到老家去， 無奈李甲心存顧慮，攜妓而歸難以向父親交代。杜十娘獻(xiàn)計說：先到蘇杭勝地游覽 一番，然后郎君回家，求親友在尊父面前勸解和順；待李父消氣后，再來接她。李 甲依命而行。 二人行到瓜州古渡之時，遇到了好色又陰險的富賈孫富。他夜飲歸舟，聽到杜 十娘的歌聲，心動不已。天亮以后，從窗口向內(nèi)視其容貌，更覺心蕩神搖。孫富假 意與李甲相接近，飲酒暢談，談到杜十娘時，李甲告知其事情的原委，孫富嘆道： 尊父位高，怎容你娶妓為妻！到時候進(jìn)退兩難，豈不落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下場？ ！他這么一說，李甲更覺步履維艱，孫富又拿出一副為朋友肯兩肋插刀的架式說： 下倒是愿以千金相贈，你拿著銀錢回去，只說在京授館，你父定會原諒你。一番話 說的李甲動了心，他一直怕回家后不能交差，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于是當(dāng)下立了契 約，按了手印，把杜十娘專賣給孫富。 杜十娘聞知，如雷轟頂， 回憶自己童年被賣，受盡屈辱，眼看已經(jīng)逃出了火 坑，就要過上幸福的生活，如今全告破滅。翌日，杜十娘扮上盛裝，先讓孫富把銀 兩放到李甲船上。自己站在踏板上，打開百寶箱，里面裝滿金銀翡翠各色珍奇玩物。 杜十娘指著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怒罵孫富拆散他們夫妻，痛斥李甲忘恩負(fù)義，利 欲熏心，把一件件寶物拋向江中，最后縱身躍入滾滾波濤之中 杜十娘雖是青樓出生，但是苦苦獨守自己心向往之的愛情，她為了自己以后生 5 活得幸福，默默地積攢百寶箱中的財富；但是一旦醒察所拖非人的時候，也同樣沉 著地為自己的死亡尊嚴(yán)，進(jìn)行懷抱百寶箱自沉的摻烈儀式。一席告別的表白，尤其 驚心動魄：“妾守身如玉，恨郎眼內(nèi)無珠妾不負(fù)郎君，郎君自負(fù)妾耳！” 我們看到名妓對于愛情也一如平常女子，一樣不能免俗地去依附一個男子，以 為那是人生終極的幸福歸宿；又以為憑靠自己的矜持和萬全的金錢準(zhǔn)備，可以鋪設(shè) 邁向美好的愛情大道。其實她忽略了很多東西，李甲是否可靠？是否心靈相系，惺 惺相惜？是不是杜十娘婚姻幸福的保證人呢？ 由此我們可以了解愛情是令人向往的超現(xiàn)實，婚姻是跟植于生活的現(xiàn)實。我們 確定幸福的婚姻是一定有愛情，但是婚姻是不是等于愛情，這一點就令人深思了。 七、清代小說紅樓夢 清代小說紅樓夢全書賈寶玉、林黛玉的愛情故事為中心線索，寫出賈府這 個貴族家庭哀敗的過程。廣泛地暴露出社會的腐朽和黑暗，形象地揭示了傳統(tǒng)封建 社會必然全面崩潰的歷史趁勢和種種不可克服的矛盾。 寶玉與黛玉之間的愛情，自發(fā)生、發(fā)展、成熟，一直到毀滅的過程，全部的背 景主軸無不是放在寬闊的社會背景上來描寫。兩人在朝夕相處，相互了解，思想一 致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愛情，所以他們的愛情悲劇來自于環(huán)境的因素居多。 黛玉的個性即不委曲求全，也絕不阿諾奉承，無視“溫柔敦厚”的說教，看不 慣貴族家庭的種種丑行和黑暗現(xiàn)象，常常用“比刀子還厲害”的話語給以無情的揭 露和嘲諷。她具有濃厚的詩人氣質(zhì)，才華橫溢，藐視功名利祿，同情且支持寶玉的 不談“仕途經(jīng)濟(jì)” 。 寶玉和寶釵的金玉良緣是世俗眼中美滿的婚姻組合，卻未必是精神上靈欲生活 的依靠。寶玉和黛玉精神上的戀愛得不到現(xiàn)實的支撐，又顯得宛如游魂一般地在人 間縹緲，情何以堪？最后黛玉的死亡象征著以淚還債的盡頭，沒有愛情的人生何如 死去？ 長久以來，在情字這一條路上，每見女人幾乎用畢生的血淚來寫她們自己的傳 奇，誠如紅樓夢所謂：“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fēng)月債 難酬。 ” 在論述自漢至清七篇不同形式的文化作品中，我們發(fā)現(xiàn)女性一旦看透了世情是 一張牢不可破的天羅地網(wǎng)，非一己之力所能抗衡的時候，幾乎大半選擇決然的一死。 例如孔雀東南飛的劉蘭芝，韓憑的妻子何氏和杜十娘等都是如此。而情近乎疑 的霍小玉和林黛玉則是病死。尋常百姓秀秀無辜無助地被殺，殘死在權(quán)貴豪強(qiáng)的勢 力之下。惟有出身相門高第的崔鶯鶯，在有才、有貌、又有貴的條件中，外加自己 的理智取舍，才能以成全了自己的人生。抽樣性地例舉中國古典文化中女性的愛情， 透過七篇不同形式的作品，審視七位不同時代的女性，總計三位自殺，兩位病死， 一位被殺，幸免一人罷了！由此發(fā)現(xiàn)古代的女性受限制于環(huán)境的桎 ，造成了悲劇 竟是如此的沉痛！ 面對古代如此眾多的愛情悲劇，曹雪芹在紅樓夢里所表現(xiàn)的愛情理想同歷 史上的愛情觀有哪些不同或作了哪些開拓呢？下面就是以寶玉和黛玉情愛理想與追 求為例來分析紅樓夢愛情理想的新精神。 “情情”和“情不情”是紅樓夢愛情理想的即對立又統(tǒng)一的兩個方面。 “情 情”是現(xiàn)實中的選擇， “情不情”是情場力劫和情場懺悔后的無可奈何的選擇。 “情情” ，就是對什么都無所謂，但兩情相悅、生死不渝的愛情永遠(yuǎn)占第一位， 這是沒什么條件可講的！有人認(rèn)為這也許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最大的差別所在。女 人可以為至高無上的愛情拋棄一切，而男人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勇氣！現(xiàn)在的現(xiàn)實生 6 活雖然不完全是這樣，但在紅樓夢中，我們看到唯有黛玉之情、之韻、之淚、 之言、之才、之大慧眼確真正稱得上是“情情”！有很多朋友評過黛玉的小性，不 會世故，其實她的世故是寶釵根本無法相比的。初進(jìn)賈府當(dāng)然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節(jié)， 往往被許多人用來注釋。其實全書中還有很多，我們想到雙玉相識那一折：“ 這人好眼熟，好象在哪里見過的？” ；想到兩眼哭成桃子一樣， “你看我這 樣，怎么見人，” ；想到飛燕泣殘紅，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到霜劍嚴(yán)相 逼” ；想到“茜沙窗下，我本無情，黃土隴中，卿何薄命？” 賈寶玉在先天給他規(guī)定的環(huán)境中，憑直感生活感受和思考。那么，怎樣來描述 或形容賈寶玉的主要性格特征呢？何其芳有一個“共名”說，他說“同中國和世界 的許多著名的典型一樣，賈寶玉這個名字一直流行在生活中，成為了一個共名。但 人們是怎樣用這個共名呢？人們叫那種為許多女孩子所喜歡，而且他也多情地喜歡 許多女孩子的人為賈寶玉。 ”其實紅樓夢的作者就是從人性人情角度描寫肯定 賈寶玉，并且從封建社會扼殺人性人情角度批判與否定封建社會。我以為用“多情” 兩字比較貼切地概括了賈寶玉的主要性格特征。這與小說中稱賈寶玉為“情種” 、 “情癡”是一致的。 賈寶玉的愛情觀： 泛愛之情 賈寶玉多情性格主要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是泛愛，二是專愛之情、三是愛物之情 所謂“泛愛” ，魯迅先生稱之為“愛博而心勞” ，也就是何其芳的說的“多情地喜歡 許多女孩子” 。喜歡聰明美麗的女孩子，可以是男子的一種共性，但在怎樣看待自 已喜歡的聰明美麗的女孩子，在品格上卻有天壤之別。賈府中與賈珍、賈璉、賈蓉、 賈環(huán)、賈瑞等一批臭男人僅僅把異性當(dāng)作泄欲的工具，當(dāng)財物一樣來占有、糟塌。 盡管賈寶玉有上述諸多缺點，有時也與薛蟠等公子哥兒混在一起喝酒，行酒令，也 沾染一些不良習(xí)氣，但與這些“渣滓濁沫”相比，賈寶玉簡直是一個純潔的天使， 在怎樣看待女孩子方面就顯出他不同凡俗的品位來。 一、他以為女清男濁，對女兒有一種尊重乃至崇拜的心態(tài)。 他在七八歲時便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的骨肉。我見了女兒， 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 ” 賈寶玉的“女清男濁”論把封建社會是 “男尊女卑”的觀念翻了個兒。有人把它作為“封建叛逆”的根據(jù)，其實他表達(dá)的 是一種生活直感。試想在他的生活圈里，男子那一個是好的？賈寶玉雖然也常與他 們一起玩樂，如與薛蟠一起喝酒時聽他說酒令：“女兒悲，嫁個男人是烏龜。女兒 愁，繡房攛出個大馬猴。 ”聽他唱“哼哼韻” ，什么“一個蚊子哼哼哼，兩個蒼蠅嗡 嗡嗡” ，都是那種散發(fā)著庸俗低級的臭氣。而與女兒們在一起，黛玉的靈秀、寶釵 的端莊、湘云的爛漫、探春的靈敏、晴雯的純潔、紫鵑的深情、平兒的善良等等， 少女們的聰明美麗、純潔可愛，不僅能使他感到愉悅，更使他十分敬重。后來他又 換一種說法，說“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鐘于女子，須眉男子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 已。 ”以至發(fā)展成女兒崇拜，將女兒視若神明，在他的心目中，也同少年甄寶玉一 樣，是把女兒看成“極尊貴、極清凈的，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這兩個寶號， 還更尊榮無對的”女神。不是嗎？他眼中的林黛玉就是“一個神仙似的妹妹” 。 二、賈寶玉以審美的態(tài)度看待聰明靈秀的女孩子 他天性純良，常以一種審美的態(tài)度看待聰明靈秀的女孩子。少年男女在一起， 本來容易產(chǎn)生互相愉悅之情。朱自清有篇散文，題目叫女人 ，寫他的一個文友 白水坦言自已一貫地喜歡女人，她說女人就是磁鐵，我就是軟鐵。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女 7 人來了，我的眼睛就象密蜂嗅著花香一般。他認(rèn)為女人比男人更藝術(shù)，女人是自然 手里創(chuàng)造出來的杰作。我看女人只是喜歡，不是戀愛，戀愛是全般的，歡喜是部分 的。只將女人作為藝術(shù)一面鑒嘗，而且不讓對方知道。白水實際上表達(dá)的是人的一 種審美的本性。賈寶玉又是生活在大觀園那樣的環(huán)境里，和很多美麗聰明的少女很 接近。賈寶玉說的“女兒是水做的骨肉” ，像水一樣的清澈、晶瑩、明潔的女兒， 她們的青春生命里閃耀著真和美的光彩。賈寶玉正是從她們身上看到美，發(fā)現(xiàn)了優(yōu) 美的靈魂和純真的心。這感動著他，使他甚至忘卻了自己。這比朱自清寫的白水又 進(jìn)了一步。 三、體貼關(guān)愛女兒到忘我的程度 例如“齡官劃薔癡及局外”這一回寫賈寶玉在園子里看見一個女孩子蹲在地上 不斷地寫著一個“薔”字，想象她一定有什么心事；又見她“模樣兒這樣單簿，心 里還那里擱得住熬煎，恨自已不能替她分擔(dān)。這時忽然落雨了，他自已淋得渾身冰 涼，卻沒有感覺，只看著齡官頭上滴下水來，反而提醒齡官身上濕了，不要寫了。 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是寫賈寶玉被賈政打傷后，玉釧兒端湯給他 喝。玉釧因她姐姐金釧投井自殺的事，沒有好臉色給寶玉，寶玉先變著法子哄其他 仆人出去，讓玉釧親嘗一口蓮葉羹，后來進(jìn)來兩個婆子，只管說話，寶玉猛一伸手 要湯，便將碗撞落，將湯潑在了寶玉自已手上，玉釧不曾燙著，寶玉自已燙了手倒 不覺的，卻只管問玉釧：“燙了哪那里了？疼不疼？”玉訓(xùn)與眾人都笑了。玉訓(xùn)道： “你自已燙了，只管問我。 ”寶玉聽說，方覺自已燙了。 類似的例子還表現(xiàn)在為香菱換石榴裙解難、為不相干的賈環(huán)的丫環(huán)彩云瞞贓等， 對方有領(lǐng)情的，有不領(lǐng)情的，賈寶玉都“傾情盡心”體貼、尊重、愛護(hù)她們，處處 為她們著想，并以此為樂。 四、平等友愛 例如五十一回寫晴雯上夜一節(jié)，襲人家中有事回家去了，鳳姐安排晴雯、麝月 上夜看護(hù)寶玉。 這時間，從傍晚到自鳴鐘“當(dāng)當(dāng)”的兩聲，時空進(jìn)入到三人世界。 那時，晴雯正在熏籠上圍坐，麝月笑道：“今兒你別裝小姐了， ”“我鋪床，你把那 穿衣鏡的套子放下來。 ”晴雯說：“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來鬧” ，寶玉就自己動手， 起身出去，放下鏡套，又進(jìn)去笑道：“你們暖和罷，我都弄完了。 ”這一筆說明寶 玉對下人的心慈語善，體貼入微，不分高貴卑下，又親自動手，并不差遣下人，這 是平等、友好關(guān)系的體現(xiàn)，在等級森嚴(yán)的封建社會內(nèi)，則是難能可貴的。而當(dāng)半夜 寶玉想喝茶時，麝月忙起來，但只單穿著紅綢小綿襖兒，給寶玉倒了茶后想到外面 走一走，寶玉就說：“披了我的皮襖再去，仔細(xì)冷著。 ”于是，麝月便把暖襖披上。 這一細(xì)節(jié)又一次說明寶玉對丫環(huán)的體貼，這暖襖不但暖在麝月的身上，而且也暖在 麝月的心上。再看，晴雯要想嚇麝月玩耍，只穿著小襖出去時，寶玉及時勸道： “罷呀，凍著不是玩的！”但晴雯還是出去了。當(dāng)晴雯正要嚇麝月時，寶玉在內(nèi)高 聲說道：“晴雯出來了！”這里有三個原因：一是怕嚇壞麝月，二是怕凍壞晴雯， 三是怕人家知道以又要說見神見鬼的。后來回到屋里，寶玉見她受涼，讓它到自已 被中焐手，用手摸一摸晴雯的臉，也覺冰涼。就叫她“快進(jìn)被來焐焐。 ”在這樣一 種月色溶溶、如詩如畫的氛圍里，泯滅了主仆界限，展示了賈寶玉與丫環(huán)之間的純 潔的平等友愛關(guān)系。 那么，寶玉的這種多情性格是不是因為懂得男女之事所以與女兒們親近？第七 十八回，賈母曾這樣說到她對寶玉的看法：“我也解不過來，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孩 子。別的淘氣都是應(yīng)該的，只他這種和丫頭們好，卻是難懂。我為此也擔(dān)心。每每 冷眼查看他。只和丫頭們鬧，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愛親近他們。 8 既細(xì)細(xì)查試，究竟不是為此。豈不奇怪？想必原是個丫頭，錯投了胎不成？”可見 賈母這個封建的腦袋瓜，不能理解賈寶玉對女兒們的尊重的、審美的、體貼關(guān)愛到 忘我程度的、與丫環(huán)們平等友愛相處的那種性格。賈母其實比鳳姐聰明十倍，生活 閱歷何等豐富，對寶玉又寵愛有加。連她都從沒有見到過賈寶玉那樣的性格，可見 這種性格只新穎、獨特 專愛之情 在古典文學(xué)作品中，愛情描寫也有不少，比較杰出的有西廂記中張生與崔 鶯鶯的愛情， 牡丹亭中柳夢梅與杜麗娘的愛情，描寫在寶黛愛情描寫中， 紅樓 夢提供了以往文學(xué)作品愛情描寫中所沒有的東西。 一、寶黛愛情有著潛意識認(rèn)同的基礎(chǔ)。 賈寶玉初見林黛玉就說這個妹妹似曾經(jīng)見過，仿佛遠(yuǎn)別重逢，心理上感受到強(qiáng) 烈的震動。小說中提供了一種解釋，賈寶玉原是靈河岸神瑛侍者，曾日以甘露灌溉 絳珠草，使它修成女體，成了絳珠仙子，當(dāng)神瑛待者要下凡時，絳珠仙子也下要去 下世為人，欲以一生的眼淚回報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惠，這就是還淚的神話故事。后 來神瑛待者下凡成了賈寶玉，絳珠仙子下凡成了林黛玉，所以他們一見面，賈寶玉 就脫口而出，說“曾經(jīng)見過” ，因為前世有緣么。 我想用榮格分析心理學(xué)來解釋，榮格認(rèn)為千百年來，男人通過與女人的不斷接 觸，形成了男人心理中女性“內(nèi)部形象”即阿尼瑪原型。他說：“每個男人心 中都攜帶著永恒的女性心象，這不是某個特定的女人的形象，而是一個確切的女性 心象。這一心象根本是無意識的，是鏤刻在男性有機(jī)組織內(nèi)的原始起源的遺傳要素， 是我們祖先有關(guān)女性的全部經(jīng)驗的印痕或原型，它仿佛是女人的曾給予過的一切印 象的積淀由于這種心象本身是無意識的，所以往往被不自覺地投射到給一個親 愛的人，它是造成情欲的吸引和拒斥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寶黛初見時，林黛玉在寶 玉眼中是“神仙似的妹妹” ，感到似曾想識， ，一聽說林妹妹身上沒有玉，便馬上摔 玉，做出令許多在場人不解的超常行為，其實是強(qiáng)烈的認(rèn)同感在起作用。林妹妹沒 有玉，我也應(yīng)該象神仙似的妹妹一樣沒有玉才好。這就是寶玉心中的“阿尼瑪原型” 在起作用。 潛意識的深刻認(rèn)同，是寶黛愛情不同于以往文學(xué)作品愛情描寫的深刻之處。 二、一見鐘情，但又不是一錘定音。 寶黛愛情是經(jīng)過長期的接觸與了解后建立的。不光是兩情的契合，還滲透著思想、 志趣與精神格調(diào)的一致。 西廂記寫張生與鶯鶯的愛情是一見鐘情，一錘定音；牡丹亭中杜麗娘 與柳夢梅之相愛，也是一見鐘情式的。寶黛愛情雖也有一見鐘情的成分，但并非一 錘定音。開始時，寶玉天性，視姐妹兄弟皆出一意，并無親疏遠(yuǎn)近之別，他對才貌 雙全的寶釵眷戀，對湘云含情，對妙玉也有微妙的留戀，并非專愛黛玉，只因與黛 玉“同隨賈母一處坐臥，故略比別姐妹熟慣些。既熟慣，則更覺親密” ，何況年紀(jì) 還小，還談不上愛情。 后來賈寶玉鐘情于林黛玉，首先是因為他們精神格調(diào)的一致。十九回的“意綿 綿靜日玉生香”這一幕，寶玉為了替黛玉午睡解困，變著法子躺在林黛玉的床上， 聞她袖中的奇香，與她說笑，講揚州黛山林子洞一只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最后小 耗子搖身一變，變成一位最標(biāo)致美貌的小姐鹽課林老爺?shù)男〗懔主煊?，這下林 黛玉知道賈寶玉原來在編派她，便擰賈寶玉，擰得賈寶玉連連告饒。兩人同床，卻 沒有什么庸俗的性行為，整個過程可以用“純潔無邪”四字來概括，情趣高雅，精 神格調(diào)比較高。 9 薛寶釵、史湘云與賈寶玉的關(guān)系中情趣格調(diào)也比較高，但是后來為什么對她們?nèi)?漸冷淡而鐘情于林黛玉呢？一個很重要原因是寶黛思想上一致。 這是因為薛寶釵、史湘云都規(guī)勸賈寶玉讀書做官，重視仕途經(jīng)濟(jì)學(xué)問，以便讓 賈寶玉日后繼承祖業(yè)，光耀門楣。而賈寶玉卻堅決反對走如賈雨村那樣的仕途經(jīng)濟(jì) 的道路，所以賈寶玉與與她們倆的感情裂痕日見加深，并斥責(zé)她們；“好好的一個 清靜潔白女兒，也學(xué)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盡說“混帳話” ，甚至對她 們粗暴地下遂客令。 而林黛玉則因“自幼不曾勸他去立身揚名等語，所以深敬黛玉” 。 3、重人不重物、重實質(zhì)而不重表面。 如十四回寫北靜王把圣上親賜的念珠一串贈給寶玉，寶玉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回到府中，又珍重取出，轉(zhuǎn)贈黛玉。黛玉卻說：“什么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 ” “遂擲地不取。 ” 試想北靜王，身份比賈政還高，又是皇下賜的，這念珠想必也是 珍貴之物，賈寶玉把它珍重地轉(zhuǎn)贈給林黛玉，也算是對林黛玉非?？粗亓恕？闪主?玉不僅不要，而且擲之于地。見林黛玉是不重物的。 后來賈玉玉挨打后，托晴雯給林黛玉稍給她一塊自已用過的舊手帕，倒使心領(lǐng)神會， 感到禮輕意重，并在上面題詩表達(dá)自已的感情。 一次是二十三回寶黛共讀西廂時，賈寶玉引用西廂記的話說：“我就是那 多愁多病身 ，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 。 ”黛玉聽了，不覺微腮帶怒，指寶玉道 “你這該死的胡說！好好的把這淫詞艷曲弄了來，還學(xué)了這些混話來欺負(fù)我。 ”一 次是二十六回林黛玉春困發(fā)幽情，長嘆了一聲：“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當(dāng)寶玉 追問“你才說什么？”她又回說：“我沒說什么。 ”，而當(dāng)紫鵑給他倒茶時，賈寶玉 笑道：“好丫頭， 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疊被鋪床？ ”林黛玉登時撂下 臉來，說他“看了混賬書，也來拿我取笑兒。我成了替爺們解悶的。 ”，賈寶玉二次 旁敲側(cè)擊，向林黛玉示愛，不僅沒有被林黛玉接受，并且都沒有好臉色給他看，這 是為什么？一是受傳統(tǒng)觀念影響，雖然心里喜歡西廂記 ，但仍認(rèn)為是“淫詞艷 曲” ，引用“混帳書”中詞兒表達(dá)愛情是不正經(jīng)的；二是他追求是真愛，是從內(nèi)心 發(fā)出的愛情表白，而賈寶玉旁敲側(cè)擊式借西廂記中詞語表達(dá)愛情，在她看來， 象是戲語，有一般公子哥兒嘻皮笑臉調(diào)情的味道，感覺到這種膚淺的表白并不發(fā)自 內(nèi)心，她自然不能接受。林黛玉追求的是真愛，而不是公子哥兒的調(diào)情。 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打動林黛玉的心。一是，她在背后聽到賈寶玉當(dāng)著襲人與史 湘云面說：“林妹妹從來說過這些混帳話不曾？若她也說過這些混賬話，我早和他 生分了。 ”這時，她不覺又喜又驚，這里有段林黛玉的心理描寫，她感到“所喜者， 果然自已眼力不錯，素日認(rèn)他是個知已，果然是個知已。所驚者，他在人前一片死 心稱揚于我，其親熱厚密，竟不避嫌疑。 ”后來又嘆自已薄命，不禁滾下淚來。 剛巧寶玉出來，見黛玉在流淚，禁不住給他拭淚，林黛玉道“你又要死了，作什么 這么動手動腳的！”寶玉笑道：”說話忘了情，不覺動了手，也就顧不得死活。 ” 林黛玉用了一句激將法，說“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丟下了什么金，又什么麒麟， 可怎么說呢？”一名話又把寶玉說急了。急得頭上冒汗。林黛禁不住近前伸手給他 拭淚。寶玉瞅了她半天，方說了“你放心”三個字，林黛玉聽了怔了半天，說： “真不明白這放心不放心的話。 ”寶玉嘆道：“果然不明白這話，不但我素日之心 白用了，且連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負(fù)了。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 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 ”林黛玉聽了這話，如轟雷掣電，